108 生辰快乐

就没了，你就该厌倦我了，像现在这样，我们见不到彼此，就会更加想念对方的。”离歌笑着说。

    苍辰轩一把将离歌拉入自己的怀中，“这是什么狗屁理论，我希望我生命中的每一刻你都能陪在我身边，现在倒好，距离是有了，美却没了。”

    离歌靠在苍辰轩的胸口，听着苍辰轩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味道，她也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我觉得这样很好啊。”

    苍辰轩抱紧了离歌，“此刻抱着你，感觉特别好，这几天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会儿了。”

    离歌稍稍抬起头望着苍辰轩，“朝中的事都忙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我不过休息了几日的时间，朝中便堆积了不少的事情，这几天确实忙得焦头烂额。”提起朝中之事，离歌才发现苍辰轩脸上的倦容和黑眼圈。

    “没什么事吧？”

    苍辰轩点了点头，“没事，除了没有你在身边外，一切都好。”

    “有没有好好吃饭？”离歌又问。

    “当然了，不过，没有和你在一起吃得香，你知道吗，光是看着你吃就会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饭都香，可是你也不来陪我吃饭。”苍辰轩随手捏了捏离歌的脸蛋。

    离歌眯着眼睛笑笑，“以后有时间我会去陪你吃饭的。”

    “说说看，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苍辰轩蹙眉问道。

    离歌忍不住想笑，“我……这几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吃你让御膳房给我送来的好吃的啊，你让御膳房每天调换着花样儿的给我送好吃的，你瞧瞧我是不是又胖了？”

    苍辰轩盯着离歌的脸看，忍着想笑的冲动，“嗯，让我看看，好像这张脸比几天前又圆了一些。”

    离歌苦着脸，“真的又胖了吗？”

    苍辰轩点头，“可不。”

    “那你还成天送吃的给我，再吃下去我就真成肥猪了。”离歌捂着自己的脸，想着某一天自己会不会变成大胖子。

    苍辰轩又掐了掐离歌的脸，“肥猪我也喜欢。”

    离歌挣脱开苍辰轩的怀抱，指着摆在石桌上的那碗面，因为模样不太精致，所以看起来不是特别好吃，“今天是你的生辰，为你做碗长寿面，祝你生日快乐。”

    苍辰轩大惊，“我的生辰？”

    离歌的一句话，就让苍辰轩想起很多凄苦的往事，他的过去、他的经历、这些年他努力度过的每一天，生养他的母亲很早就已经去世了，即使是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为他庆祝过生辰，更别说母亲根本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他到底是哪一天出生的，好像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他必须要低人一等卑微的活下去，可是就因为她的母亲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宫婢，所以他的存在是一个错误，他就要低人一等的看人脸色活下去吗，他的身体里不是也流淌着这天下间最尊贵的皇族之血吗？

    想到这些，苍辰轩的神色不禁冷淡如冰，脸色如阴霾的天气一样黯黯的沉下去，“我是个没有生辰的人，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天生的。”

    离歌看出苍辰轩神色有变，好像提起童年的事，他一直很抗拒不想要回忆似的，她温柔的捧起苍辰轩的脸，苍辰轩却还是不肯抬眼看她。

    “苍辰轩，你看着我。”离歌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苍辰轩不情愿的抬起头望着离歌，“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所有人只要看到现在这个无可匹敌高高在上的苍辰轩就好了。”

    “就是因为之前听你说你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一天，可是哪个人会没有生日呢？”她顿了顿，“或许认识我之前你没有生日，可是现在你认识了我，我想要给你过一个生日，弥补你从小到大的遗憾，苍辰轩，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以后每一年的农历七月二十六，都是你的生日，我会陪着你一起庆生。”

    看着离歌十分认真的说着这些话，苍辰轩心中百感交集形容不出是何滋味，看来为了要给他庆生，她确实是花了些心思的，只是，这二十五年来他从来都没有人提起过要给他过生日，他也不习惯有人给他过生日，“苍辰轩，祝你生日快乐。”

    “每年的七月二十六，是我的生辰吗？”苍辰轩轻声问了一句。

    离歌点头，“嗯。”

    “为什么想要给我过生日？”

    “就是觉得你一定吃过很多苦，我想要让你开心一下，我想要你的生命是完整的，是充满爱的，那天听你说从来没有人为你庆祝过生日，我的心真的很难受，很心疼你，那时候就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给你过生日，每个人都应该有的经历，我希望你也有。”离歌一边想一边说。

    苍辰轩微笑，“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吗？”离歌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快吃吧，每个寿星在自己生辰的那天都要吃一碗家人为自己亲手做的长寿面。”

    离歌松开苍辰轩，将面碗往苍辰轩面前推了推，“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长寿面，小月教我擀的面，里面还有一个荷包蛋，你要连汤带面还有鸡蛋全部吃下去，一点儿都不许剩，这样，这一年都会有好运一直跟随着你。”

    苍辰轩看着石桌上的面碗，里面的面条好像已经有些坨了，可它看起来依旧是这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这是我的小云朵亲手做的？”

    离歌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花了我一上午的时间呢，这个对于我来说可比带兵打仗弄学问什么的难多了。”

    一个淡淡的笑容映在苍辰轩的唇角，“这世上还有事情能难得到我的小云朵？”

    离歌面带笑意，“这世上能把我难倒的事情多了去了，原来我发现我不会女红，现在我又发现我不会做饭……只会吃，这碗面看起来也很丑，但却是我对你的一片真情。”

    苍辰轩拿起碗旁边的筷子，开动筷子吃面，平日里吃饭细嚼慢咽又吃不了多少东西的苍辰轩这一次竟然吃得津津有味，可是泪水又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滚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掉眼泪，只是觉得内心最柔软的那个空间被她开启，好像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痛苦在这一刻通通释放出来，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不能碰触的伤口，那个伤口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过。

    因为那个伤口，他不敢爱，他把自己的心用坚硬的躯壳包裹起来，他用坚强来伪装自己，他恨那些曾经把他踩在脚底下高高在上的人，所以他发誓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都必须要将那些羞辱过他的人踩在脚下，虽然最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却也失去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他已经失了心，失去了爱的能力。

    泪水滑过的脸颊的时候，苍辰轩能感觉到，那是温暖的泪，依稀记得上一次落泪的时候是他亲眼看着母亲被王贵妃活活打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可连眼泪都是冰冷无助且绝望的。

    这么多年来，他的心一直都是绝望的。

    离歌目不转睛的盯着苍辰轩，看着有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落入碗中，离歌抬起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印象中的苍辰轩，形象一直都是高大的，他是高高在上的苍国太子，从不会有脆弱的时候，他永远都是那副睥睨一切的高傲表情。

    苍辰轩抓住离歌触碰自己泪滴的小手，缓缓的抬起头，微红的双眼明亮似火，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脆弱，深深的熨烫过离歌的心间。

    “怎么了？”离歌轻声问道，生怕自己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惊到苍辰轩的心一般。

    苍辰轩沉默不语，可离歌能看到他眼中浓浓的伤，他在想些什么，是否在想自己活到二十五岁，从未有任何人给自己庆祝过生辰，他是否在怨恨自己的母亲。

    离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苍辰轩，轻轻拍苍辰轩的手背，“我想，那时候你母亲并不是不想给你庆祝生辰，可能当时所处的环境特殊，她只是想要好好保护你而已，有什么能比保住自己孩子的性命更加重要的呢，我说过，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过生日，绝对不会缺席，我们将过去的遗憾通通弥补回来。”

    苍辰轩握紧离歌的手，“云朵，我并不是因为母亲小时候没有给我庆祝生辰而难过，你知道吗，从小时候开始，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虽然母后待我很好，待我视如己出，我与母后之间也确实情同母子，可毕竟母后不是我的生母，我的生母是一个卑微的宫婢，是父王有一次喝醉了和我的母亲在一起，只有那一夜，母亲便怀上了我，而我，不过就是一个不该有的意外，是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生命……母后宅心仁厚，又惦记着父王的子嗣本就单薄，便恩准母亲生下我，可母亲就这样生下我，让我在这世上受尽苦楚折磨，还不如当时就不要我，比起其他几个身份高贵的皇子，我算是什么东西，一生下来就被人瞧不起，从小就人身边的几个兄弟欺负，他们打我、骂我、侮辱我，对待我的母亲也是一样，他们恨我入骨，可我又何尝不是恨他们入骨，虽然三哥时常护着我，可也不能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在我四五岁的时候，一直看我们母子不顺眼王贵妃借了个由子活活打死了我母亲，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我看着母亲在我面前惨叫着，看着母亲被打的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你知道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打死是什么感觉吗，我不敢上前，我不敢救她，因为我知道如果那样的话可能我也会被打死，我好痛恨当时那个懦弱的自己，为什么我不敢上前去救母亲……我哭，可眼泪都是冰冷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小小的世界好像翻天覆地了一般，原来懦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同样都是父王的儿子，为何因为我母亲是个宫婢，就要这样对待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一直哭到没有眼泪，而且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掉一滴眼泪，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泪是最最懦弱的表现，总有一天我要比那些曾经害过我瞧不起我更强大，我要让他们向我俯首称臣，于是我努力读书习武，从来就不是因为我天资聪颖才会比其他兄弟强，而是因为在他们玩乐的时候、当他们在睡觉的时候，我还在一个人偷偷练武，十几岁的时候，当他们在母亲和家族的庇护下过着安逸的生活时，我已经拿起武器融入到无休止的厮杀和战争之中，这一身荣耀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他的心底，竟隐藏着那样深的伤。

    离歌将苍辰轩握着自己的手轻抚他的脸，眼中带着深深的疼惜，比起她小时候在丞相府度过的那些日子，再听完苍辰轩的童年，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日子，可也正是因为这些经历才将他历练成现在这个无坚不摧的苍国太子，离歌的小手渐渐的向下，自他的脖颈顺着他的衣裳伸进他的胸口，指尖轻抚过他胸口的伤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看见你身上的那些旧伤口了，有的伤痕从胸口直接穿透到后背，当时我就在想，一个人要经历过多少残酷的战争才会留下这些伤痕，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她顿了顿，抬起眼眸望着苍辰轩，声音暗哑带着撕裂般的痛，“当时一定很痛吧。”

    “只是，再痛的伤，总有一天都会好的。”苍辰轩语气平静的说，“我曾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原谅那个懦弱的自己没有向母亲伸出手，眼睁睁看着她被王贵妃打死，直到现在母后全身是血的样子依旧清晰的浮现在我面前，从未忘记……我忘不了王贵妃那凶狠的眼神，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回报她的吗，我杀了他的儿子，我要让她痛不欲生，因为一刀杀了她实在是便宜了她，我要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感觉，可是那个女人的承受力实在太差，没多久就抑郁而终了……”

    这就是所谓的宫廷内斗，即便是亲兄弟也可以互相残杀，离歌只觉得心惊胆战，见离歌不说话，苍辰轩蹙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离歌摇摇头，“那是他们作恶多端的报应，你也只是为你母亲和你自己报仇而已，你没有错。”

    “那样的人，即便是将他们千刀万剐了都难慰藉我母亲的在天之灵，但总算是报了大仇了。”苍辰轩沉声说道。

    离歌点了点头，“倘若我与你有同样的际遇，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对于谋害自己和谋害自己亲人的坏人，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真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苍辰轩这样做虽然残忍，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苍辰轩从小像其他皇子一样生活在安逸的环境下，他也未必会心思缜密步步为营，那种心情她可以理解，因为当她很清楚那种知道自己至亲被谋害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若是她，也许一刻都等不了忍不了，不会沉下性子来等这么多年，所以，他隐忍了太多年，为了报仇付出了太多太多。

    “从前我并不想当什么苍国太子，我只是不想再受人欺辱，不想再被人踩在脚下，但这些年四处征战，看到在战争中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在战场上，战士们奋力拼杀，每一场战争过后，黑压压的战场上都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好像在战争之中，所有人的命都卑微的如同一粒浮沉，我是真正的体会到了命如草芥，我很想尽可能的多挽留一些生命，想要结束这常年的争战，当时我心里就萌生了这样一个愿望，或许那只能成为一个愿望，或许它永远都不会有实现的可能，可既然我手中已经握着这样的权力，我想要试试看，我想要努力肩负起身上的担子，现在我的生命中已经有了你，我的小云朵，有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再也没什么奢求了，从来没有人为我庆祝过生日，很多人想要走进我的生命里，但她们不曾试图闯入我的内心看一看，而且我心里的悲伤，只想对你一个人诉说，我想告诉你的是，因为吃了你的面，现在我心里的那个伤口，好像已经在慢慢愈合了。”

    “倘若有一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再不必受战乱之苦，确实是极好的，这是我们共同的理想，所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苍辰轩将离歌放在自己胸口的小手按住，“东方云朵，此生有你，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