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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长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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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电影看完, 岑稚还没从遍地横尸的画面和抵死缠绵的声音里缓过来。两人坐手扶电梯下楼,出商场时谢逢周转头瞧她,发现这姑娘双目无神, 一副精神受到双重创击的样子。手抵着玻璃推开门, 谢逢周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站牌,诶了声:“今天晚上等车的人好多。”岑稚心不在焉地跟着抬头,路灯白刷刷地亮着,公交站牌底下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身后的人突然紧紧拽住他的大衣, 谢逢周淡然高冷地单手抄着兜,嘴角抿成直线, 忍上几秒, 还是没忍住, 扑哧笑出声:“还真信啊你?”岑稚:“……”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岑稚松开手, 仰脸看他,神色认真:“信的。”她温温和和道,“小时候爷爷告诉我, 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行吧。谢少爷摸摸鼻尖。被骂了。深秋十月末温差大, 夜晚凉意攀升, 刚从暖气和煦的商场出来,就被迎面扑来的料峭寒风吹得一个激灵。岑稚将毛衣领拉高,遮住下巴颏儿,听见谢逢周道:“走吧, 送你回去。”他们看电影的商场在金华路, 离四季海只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岑稚不知道谢逢周的车停在哪儿, 但她知道, 他肯定和她不顺路。她把手机拿出来按亮屏幕,十点多了:“不用麻烦,这里离我家很近。”谢逢周闻言停下脚,低头看她一会儿,意味不明地抬眉:“你确定?”岑稚本来挺确定。他这样一问,她不由得回头望一眼十字路口,车水马龙,阳气很重。于是放心地把脸扭回来,对谢逢周点点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谢逢周没强求:“行。”他把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漫不经心地朝她挥了下:“那拜拜。”岑稚应声再见,转身往反方向走。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叫做白熊效应,通俗讲就是后抑制反弹效应。越控制自己不去想某件事。大脑越会被某件事占满。拐过红绿灯之后是条长巷,两边是高低错落的居民楼。也许是太晚,巷子里幽深寂静,爬藤植物层层叠叠挂满墙头,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格外清晰。这条路岑稚平时走过很多次,哪一次也不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月亮被飘荡的云雾笼罩,路灯明晃晃地洒下,有种惨白的洗地感。岑稚手指紧紧捏住包带,硬着头皮快步上台阶,身后传来哗啦响动。电影场景一股脑全冒出来。她猛地转头。墙头跳下只三花猫,黄澄澄的眼珠和她对视一秒,昂首挺胸地走了。岑稚:“……”暗暗松口气,岑稚稳住砰砰直跳的不争气的小心脏,正要继续走。低垂的视线定格在地面上。一道影子被路灯拉长,浅浅地铺在青石地砖上,和她脚尖平齐。再往前延展。渐渐超过她的影子。影子的主人闲庭信步似的不紧不慢走到她身侧,和她并肩:“跟我说再见的时候不是挺豪横吗。”他微微歪下头,玩味地弯起唇角,“怎么一只猫就把你吓成那样?”这人居然一直跟在她后面,岑稚窘迫的同时,还有丝难言的安全感。每次丢脸都被谢逢周撞个正着,岑稚开始逞强:“谁说我被吓到了。”说完她还故作轻松地哼个小曲儿,大步往前甩开谢逢周。可惜谢少爷腿长,她跨两步他一步就能追上,慢悠悠地和她聊起天。“给你讲个故事吧,岑同学。”他一这样叫她,岑稚就觉得没好事,警惕地瞥他:“哪种?”谢逢周顿了下,笑起来:“不是鬼故事,一则很普通的寓言。”走得再快他也跟轻松跟上,岑稚放弃抵抗,和他并排:“哦,你讲。”不知名的秋虫在草堆里鸣叫,风卷枝叶簌簌响动。长巷深沉寂静,衬得谢逢周声音有种清澈懒散的磁性。羽毛般轻柔扫着耳畔。岑稚听他娓娓道来:“从前有个渔夫,他下水打鱼时捉到只鸭子,于是拎回家想给久病床榻的母亲炖汤补身体,有个地方却怎么也炖不烂。”谢逢周转头问,“知道是哪儿吗?”这是谁家的寓言故事,岑稚老老实实地摇头:“哪儿?”“嘴。”谢逢周居高临下地睨她,轻嗤道,“因为死鸭子嘴硬。”岑稚:“…………”如果再听不出来,她这二十三年算白活了:“你在内涵我?”谢逢周抄着兜笑得散漫,朝她混不吝地挑眉:“这叫明讽,宝贝。”这人承认得理直气壮,岑稚反而被噎住,有点纳闷:“我惹到你了?”“没啊。”谢逢周快她两步走到前边,面向她,慢悠悠地倒退着往后走,“不觉得那只鸭子跟你很像吗?”“就比如今天晚上你不想看那部电影,你说没事我可以。刚才在街上你明明很想我送你回家,你也说不用我自己行。”谢逢周没给岑稚否认的机会,自顾自继续,“从咱俩认识开始,你就只会说,不用麻烦了谢逢周,谢谢你谢逢周,没关系的谢逢周。”“但其实呢?”路灯从墙头洒下,拢着年轻人高高瘦瘦的身形,他懒洋洋地耸一耸肩,“其实你也可以说,谢逢周我怕黑不喜欢看恐怖片,谢逢周你送我回家吧,谢逢周我能摸摸五折的耳朵吗。”岑稚脚步慢下来。停在原地。风从巷中吹过,摇晃的树影落在跟前人的肩上,额发被吹乱,眼睛里却明亮地落着光,坦荡干净地看着她。“我没有读心术,也会猜不到你在想什么,所以你要把要求表达出来,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谢逢周跟着她停住,“好比现在我有三颗糖。”他把抄在衣兜里的右手拿出来,在她面前摊开,掌心搁着三枚薄荷味硬糖,“如果你说,谢逢周我想吃糖。”“不止这三颗。”“你要多少,我都会给你。”“岑稚。”他罕见地叫她名字,神色认真,“提要求并不是小孩的权利,想要的话,为什么不开口呢。”“……”岑稚呼吸微滞,愣愣地望着他。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洪怡帮她搬家的那次,说她活得无欲无求,好像不存在她喜欢的东西。其实她以前也有的。可在程家那么多年,说了不会有谁听,有谁在意,后来再也不说了。如果喜欢的都得不到。那干脆就什么也不要喜欢。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弯弯一角挂在墙头,仿佛触手可得。巷里落满皎洁的光。岑稚沉默好一会儿,才把心里潮到像下过场雨的湿软感压下去,问:“所以我能摸摸五折的耳朵吗?”谢逢周:“……”合着他说那么多。这家伙就听进去一句是吧。他表情很无语,岑稚笑起来。主动往前两步站在他跟前,从他摊开的宽瘦掌心拿走一颗薄荷糖。“谢逢周。”岑稚把糖剥开放进嘴里,仰头看他,眉眼弯弯地温声道,“等周五采访结束,我们每天都一起吃晚饭吧。”–岑稚周五跟着唐秀去胥河县进行大学生志愿者采访。胥河是汀宜市底下最贫穷的县城之一,前些年因为群山环绕地形偏僻难修路,经济发展一直带不起来。去年汀宜调来新市长,大刀阔斧三把火整改,胥河县终于修上新路。只修完主干线。大部分地方还在施工。摄影部的何强被唐秀指使着去当司机,绕好大一圈才到县上。说是县,地方小旧潦破,和村镇也没差多少。采访地点是一所希望中学,主旨在于展现青年学生下乡支教的建设精神。不知道何强车技不行还是路途太颠簸,唐秀在车上就反胃难受,下车直接扶着树干对着垃圾桶干呕。她一天的身体状态都不是很好,主要采访任务就落在岑稚身上。岑稚安排摄影和采访顺序,前前后后绕着学校转了三四圈,中午饭也没顾上吃两口,又连忙开始下午的工作。三个男摄影师跟着她,脚底板都要站出泡了,她倒是没什么太大不适。采访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岑稚帮何强扛着设备,跟校长和一众支教老师再见,从学校西边侧门出去。侧门外拐角有公共厕所,岑稚站在树底下等何强。设备有些重,她拎了会儿想换只手,不经意地抬起头,瞥见侧门有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中年男人,正和门卫大爷说着什么。边说边给大爷展示他手里一沓宣传单,门卫大爷不耐地摆摆手。岑稚起初没注意,瞥一眼就收回视线,过了会儿忽然觉得她对那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于是再次抬头看去。男人刚好转身,在昏黄的路灯里和岑稚远远地对上视线。只一秒。岑稚头皮嗡地发麻。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刚好何强上完厕所回来,两人并肩离开。被人紧紧盯着后背的冰冷感直到她和唐秀一群人汇合,才终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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