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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96.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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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后头。

    “娘,别打别打。”

    李果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虽然调皮,却是极怕疼,平素也畏惧娘亲的责打。

    “就是不提翻墙,你今日将人推海里,要是弄出人命?你拿什么抵!”

    啪啪啪啪,柳条掠打,有几下椅子帮着遮挡,又几下落在李果身上,李果哎呀惨叫,被打得抱头鼠窜。

    “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李果疼得痛哭,用手臂抵挡,他虽然觉得委屈,但果娘打他,他也不敢逃走。

    柳条这种东西,就图个皮肉疼痛,不伤筋骨,被抽一下,要疼得跳脚。

    “你明日就去长宜街帮人端茶送水,娘嘱咐阿黄,让他带你过去。”

    阿黄,是隔壁邻居,比李果大两岁,在长宜街留家酒馆帮忙。

    果娘丢掉柳枝,用力揉着额头穴位。她终日忙碌,辛苦劳作想拉扯大李果,然而这孩子总是惹是生非。

    城东王家可不是衙外街这些邻居,不是平头百姓,而这个王鲸,又是个小霸王。平日不去招惹,就也罢了,竟然将人推海里,还割伤他的脸颊。

    李果缩在角落里,卷起衣袖,裤筒,查看伤痕,抽抽搭搭。他虽然是穷人家孩子,可果娘也宠着他,没这么凶狠打过。

    “我不要去,呜呜。”

    抹着眼泪,十分委屈。

    “你爹十一岁的时候,就跟鱼贩去贩鱼挣钱,你也大了,不能再这么不懂事,还到处惹事。”

    果娘听到屋内果妹的哭声,无奈叹气。

    “听娘的话,往后别再去海港。”

    今日王鲸那帮仆人,一幅要打要杀的模样,也委实吓人。

    “也不许去翻墙爬人家屋檐。”

    果娘拿起椅子上搁放的一件精美外套,细致将它折叠。

    屋内,果妹哭着爬下床,走到厅里,张臂喊着:“娘。”

    果娘过去抱她,揽在怀里安慰。

    “家里还指望着你长大出息,让娘有个盼头。”

    果娘说着,扯袖抹泪。

    邻里常夸果娘会生,生了这么两个漂亮的孩子。

    换上新裤子,新头须,李果从衣笥里取出一件白色短衣。

    更换妥当,李果去厨房照水缸,沾沾自喜,李家祖传爱美。

    这两年,李果勤勤恳恳在包子铺干活,再兼之年纪小,工钱不少,还会读写,俨然是衙外街贫户们心中的别人家孩子。

    这种转变,悄无声息发生。

    以至有时,李果去集市跟吴臭头买肉,吴臭头还要多切点给他——每每这时,吴臭头的老婆会偷偷拧吴臭头手臂。

    其实倒不是吴臭头对果娘还有什么非份念想,只因他生的都是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见李果白白净净,又聪慧勤快,他心里喜爱。

    渐渐“果贼儿”这诨号消匿,唯有启谟偶尔还这么唤他。赵启谟会用土语念这三个字,带着京城的口音,于是这称呼,从启谟口中念出,便莫名多出几分亲昵色彩。

    夜里从包子铺回家,李果都会去赵宅,罄哥也仍旧教他读写,启谟也仍旧批改。

    只是朱批的评分,从“丙”到“乙”,偶尔还能得个“甲”。

    每每得甲,赵启谟会奖励李果笔墨纸,启谟小老师也是赏罚分明。

    李果和赵宅的主人、仆人相熟后,就连赵夫人对李果的嫌恶也有所减少。毕竟在闽地三载,赵夫人也算是看着李果长大,李果好歹混个脸熟。

    今夜抵达赵宅,还没进入启谟书房,就听到书房里有说话声音,是小孙来了。

    听罄哥说县学大考将至,看来小孙又过来找启谟搭救。

    李果站在门外,听启谟跟小孙讲解诗赋的差异:“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诗抒发感情,华丽而细腻;赋描绘事物,清楚且明朗)。

    赵启谟的很多话,李果都听不懂,看小孙也只是愣愣点头,恐怕也没懂十分之三四。

    “罄哥,这说的是什么?”

    李果小声问罄哥。

    “你不需要懂。”

    “罄哥也不懂吧。”

    李果瞥了罄哥一眼。他近来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准已经追上罄哥。也确实,罄哥能教李果的字已不多。

    “果贼儿,你站在门外嘀咕什么。”

    别以为声音小,不料赵启谟耳聪目明。

    “没什么,启谟,我去写字啦。”

    李果怕自己影响启谟的教学,何况听罄哥说,县学里的教官相当可怕,成绩差的学生,很可能被打屁股,还是为小孙那细皮嫩肉的屁股着想下。

    “果子,近来听启谟说,你时常拿到“甲”,大有长进。”

    小孙的声音从房里传出。

    “那是当然。”

    被夸赞,李果很受用。

    虽然很想进书房和赵启谟、小孙凑一起说说话,但是李果还是离开。

    李果学识字,只是为了能识字,而赵启谟也好小孙也好,他们读书识字,是为了更远大的目标,更广阔的前程。

    李果心里有着失落感,他羡慕小孙,巨有钱,能跟启谟同学,得到启谟亲自指导。

    然而同人不同命,这个道理李果一直懂,不抱怨。

    罄哥房中,见李果咬笔发呆的模样,罄哥想着,是否该告诉李果,他家公子秋期回京的事?

    又或许李果知道呢,官员三年卸任,本是常事。

    想着往后和李果,或许都将不再见面,罄哥心里有着淡淡忧伤。

    没人和李果说别离的事,都以为李果知道。

    然而李果并不知晓。

    衙坊的官员来来往往,可也有许多官员在衙坊定居,李果分辨不清他们的职务,或者因何缘由留在衙坊,也不懂官员是如何升迁,何况赵提举家在隔壁住了这么些年,习以为常,根本没想过三年为期,卸任后,赵提举会回京城,赵启谟也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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